記憶是很奇特的魔法,質量輕的會自動散逸無蹤,而帶著厚重情緒的,反而會觹刻在細胞裡,始終跟隨。距離上一次自行開車上山,已經是兩年前跟大學同學一起去桃園復興上巴陵雲頂露營的往事了。每個人都要有一套開小差、得隙放輕鬆的撇步,至少可以自得其樂,一些不間斷的小確幸,可以幫我們撑過難捱的壞日子,以往只是泡一杯茶坐著發呆,享受著微風帶來的悠哉,而今則是透過爬山,上山放空,感受氣在全身游動的快感。歷經兩個禮拜的喧囂,終於在窸窣的山林間,找到暫時喘息的空間,或許是因為來的次數增加,我開始覺得陽明山離我更近,縱使濕滑的山路,透露著過往兩週梅雨的訊息,仍舊難掩今日陽明山的燦爛。
什麼是凱達格蘭金字塔?老師之前的神秘預告,就讓我對這個地點特別好奇,孩提時總是對天上繁星與古文明有著天馬行空的想像,康德在《實踐理性批判》中曾這麼提到星空:「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他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讚嘆和敬畏就會越來越歷久彌新,一是我們頭頂浩瀚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心中崇高的的道德法則。他們向我印證,上帝在我頭頂,亦在我心中。」(註1)
今天跟隨老師親自來到凱達格蘭金字塔,對於我和三位來自中國大陸的交換學生而言,算是收穫頗豐。有人認為它是古代凱達格蘭族信仰、宇宙觀的相關證物,部分文史工作者也始終堅信,這座金字塔極可能是凱達格蘭族的祭壇或與外星文明進行第三類接觸的平台(註2),當然也有更多理性的考證學者則認為,凱達格蘭金字塔只不過是自然風化及地殼變動所形成的景象而已,是否如此?親赴登頂一窺風貌後,仍富有極大的想像空間,如果只是後者,那爬不爬金字塔,反而少了點神秘與浪漫,人、自然與文明之間三者跌宕多姿,在這座巨石金字塔上搖曳著千古不墜的傳訊。
曾欣賞過好萊塢電影《接觸未來》,雖然是以尋找外星人為主題,但劇中卻包含了神學、科學、哲學、社會、文明、宗教、人性探討等等要素穿插其中,有許多值得細細品味之處,我記得女主角伊莉曾問父親說:「其他星球上也有生命存在嗎?」父親很妙的回答她說:「我不知道,但宇宙這麼廣大,如果只有地球才有生命,未免太浪費空間了。」可惜伊莉的父親因心臟病發突然去世,留下她一顆孤單的心靈,現實的人類社會,彼此有太多誤解、衝突,而自己的生命,又處處受到生理、物理、社會環境的限制,於是去寄託一種看不到的信念,並努力證明其存在。人類不該因為現實的困難,而放棄一種幾近「天真」的「信仰」,我們每個人都不孤單,永遠有人值得我們去接觸!其實倒也不必透過凱達格蘭金字塔去「接觸未來」,至少爬山的當下我們每分每秒都在創造屬於自己的記憶與未來。
註1:原文:Zwei Dinge
erfüllen das Gemüt mit immer neuer und zunehmender Bewunderung und
Ehrfurcht, je öfter und anhaltender sich das Nachdenken damit beschäftigt: Der
bestirnte Himmel über mir, und das moralische Gesetz in mir.
註2:詹素娟,2005年12月07日,〈族群、歷史與當代社會──以凱達格蘭族的復振運動為例〉,中央大學客家社會文化研究所,URL = http://hakka.ncu.edu.tw/Hakkaculture/chinese/files/speech/941207/941207-inf.doc
引用作者──人類不該因為現實的困難,而放棄一種幾近「天真」的「信仰」
回覆刪除在職場上,常發覺自己身陷汙濁──或驚覺自己已然汙濁?面對初衷更是愧恧不已!天真的信仰常在我心的話,呼之即來;最怕是需要寫成便條貼於書櫃之上提醒自己,突然間有種與之割裂為二的錯愕感。
我記得老師在基礎邏輯的課堂上提過:爬山不是要去征服山,若這樣想會完蛋,人你怎麼能征服自然呢!
爬山會遭遇瓶頸(筋疲力竭甚至慌亂的景況),那時的感受幾近於老師所論的痛苦吧?老師繼續論道:" 在痛苦中體會自己的存在實質。"倘若是在一群體中痛苦著,且身邊不乏共同鞭策的隊友,那樣的痛苦會帶者些微得意!若恰巧孤身一人加以經驗淺薄,如此情狀下的痛苦卻添著孤淒膽寒,我大約無暇看顧美景吧?(一次偶然由樹林爬大同山,糊塗接往大棟山,歷時5.3小時才從山佳附近山路下到馬路;雖然登頂時在瞭望涼亭與一阿伯相談甚洽,阿伯教我看方位、辨溪川、歷數周圍山群名稱與周遭城鎮開發始末,補了一堂充實的地理歷史課;又一次爬獅山,也是迷糊地從獅頭走到獅尾,末了還是當地要下班的計程車司機愛心大發將我載回幹道旁搭公車),途中可沒少害怕~。痛苦尚能忍受,或許歇息時轉為享受;心驚膽懼卻令我手足無措,著急下山,自然美得令人生懼。
每次看到這種表白,都讓我很感動,讓我想到Heidegger說的「真理的無遮性」。真理是無遮的,端看我們是否有以體現,而「天真」也很類似,當我們無所牽掛地坦然表白時,它就被吾人揭露。
刪除作者的傳訊由於成熟老練、想要照應周全,是以,顯得平淡無奇,但也善巧地推及「信仰」。從職場到爬山,「信仰」無不如影隨形,然而,不論我們是「滿足、享受」或「恐懼、害怕」,都顯示吾人的「心」沒有餘裕。容或可以這麼說,我們的「心」就是吾人這個有機體過去、現在、未來一切現實與想望總成之突現,而唯是「信仰」提供了吾人得以從容地容納、面接人間的蕪雜(「寬」),而那也經常就是來自於我們面接天地的感悟所致。
最近一兩週的爬山,我都爬到爬不動,我就一直在想,我的「餘裕」到那裡去了?我的「心」怎麼了?
一群人風雨無阻地隨山勢前進,跟一個人淒風苦雨地面對無止盡的山路,在心境上總有落差,即便身後的背負與前行和面對孤獨與孤單的心態,到頭來都是「自己」一人需要面對的事情,前者確實有著些許雁行千里的豪氣,除了物質(水果、午餐、品茗)激勵外,更多的是同行者間的精神鼓舞。
刪除面對不曾來過的山林,尤其是山裡迷途時,面對接下來路程無知的恐懼,瞬間超越了對自然美景的懷想,此時若有嚮導的引領,前進的腳步開始有了篤定,畢竟人總是在疲憊、踢到鐵板時,產生退轉的想法,沒有人總是走順風路,往往走到了極限,發現已經快要不行的時候,轉眼間,又回到了乍到初來喧囂熱鬧的塵間。
每當境遇陷於黑暗之中,好像在漆黑的胡同,怎麼繞也繞不出來,但心念一轉,會突然發現已經出了胡同,只是外面天太黑,伸手不見手指,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原來「今日劈破旁門,才見月明如洗。」
回顧過往歲月在工作職場間縱橫馳騁、步履匆匆卻無暇仰望星空,開始對自己的前行方向產生迷惘不清的此刻,珍視所謂「天真」的「信仰」就像透過這座充滿古老寓意的凱達格蘭金字塔,不單單只是「天真」地補償我過去曾經的懦弱和逃遁,更多時候是積極的面對自我的「信仰」,並思索自己做對的決定!
只有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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