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塔的吃戀〉

九層塔的吃戀（【行草專欄】）

你游走於蔬菜與水果之間，

常常以謙卑的姿態在盤中舞蹈。

讓人們辨識不清楚你是誰，

卻又說不上，愛或不愛你。

人們總認為黃澄澄的蛋液和你相輔相成，

爽快大火快炒，讓你們互相浸潤，

碎軟的身體，暢快淋漓。

天作之合，琴瑟和鳴。

有時，豆腐會與你，共譜一曲，

但是，那淡味的傢伙怎麼懂得你的鮮甜甘酸？

只是讓你，烘托著它的白嫩淡香，

你……不過就是個陪襯添色的一角。

有時，肉塊也找了你，共舞一場，

即便，它們懂了你的好，讓油脂溶出了你的靈魂，

你仍只是，化成圍繞它們的湯汁，

僅在微紅的湯體中瞧見你一抹幽魂。

有時，我瞧見乳酪片，貼合著你的身體，

沾著一些黑胡椒顆粒，冷冷地躺著。

而你不耐久放，滲出了汁液，

像是少女滲出腋下的汗濕，

看起來無可奈何，又歉赧著那麼不小心。

常常，人們拿著修長筆直的炸薯條，戳著軟爛成泥的你。

忍不住驚呼好吃，一口接一口，

懷疑著，

人是為了薯條而要你，或是為了泥狀的你才要薯條？

偶爾，南島的人們，拿著薑末與醬油膏，

沾糊在你身上，緬懷紅毛城的風光。

如此違和，讓人心疼。

讚嘆你如此包容，多重角色，

閱人無數，紅塵過盡，

卻不知，理解你，掌握你，再也沒有別人，

只有我。

沒有我的香氣，你清淡的甜無法突出，

沒有我的綠顏，你紅透的肉體無法被看見。

只有我的退居點綴，你才是搶戲的主角。

你的生命裡，怎可沒了我呢？

九遍忠孝東路走過，你也無法忘情於我，

層層山巒攀過，你總會尋找我，

塔上夕陽將盡，

是伊人在等待，

我總戀著和你，輾轉千迴不離。

（攝影：【只有戀沒有九層塔】陳信義∕撰文：真田）